他的手就在头顶,阴影把我裹得密不透风。
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。
血腥味,沙砾味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松木香。
“火?”我仰起脸,逼自己笑,“三王子见过烧得自己疼的火吗?”
他的睫毛颤了颤,像被风吹动的蝶翼。手突然收了回去。
转身时,玄色披风扫过我的脸颊,带着点冰凉的触感。
“下次别来了。”
他的声音,比刚才软了些,却更让人捉摸不透。
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。
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料。
书架上的卷宗还在安静地立着,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。
回到瑶光殿,阿竹正对着一碗银耳羹发愁。
“公主,这是王后宫里的嬷嬷送来的。”
白瓷碗,冰糖水。
银耳炖得糯糯的,看起来香甜可口。
我走过去舀起一勺,热气腾腾,熏得眼睛发涩。
“什么味儿?”我用指尖沾了点羹汤,凑到鼻尖。
是一股极淡的杏仁味,藏在甜腻的香气里。
“倒了。”我放下勺子,声音发紧。
“公主,为什么啊……”
“倒在西边的树下。”我盯着那碗羹,“记得埋深点。”
阿竹虽然疑惑,但还是照做了。
到傍晚时,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,脸吓得惨白。
“公主!柳树下……死了两只老鼠!”
我正在缝补破了的袖口。
她这样一声叫嚷,我一愣,针扎在了手指上。
“知道了。”
我把带血的线轻轻抽出来,血珠落在灰色的布上。
第二日,王后宫里又来人了,还是那个嬷嬷。
她手里端着个食盒:“王后说你昨日没胃口,特意命人做了些清淡的。”
食盒打开,是几碟小菜。
翠绿的青菜,嫩黄的蛋羹,看着十分爽口。
我笑着道谢,让阿竹接过来。
嬷嬷走后,阿竹把菜倒进狗盆。
隔壁王侍卫养的大黄狗吃得欢快。
“公主,这次好像没毒。”
我看着大黄狗摇尾巴的样子,心里却沉得厉害。
没毒,才更可怕。
她这是在试探,试探我到底知不知道。
或者……试探我敢不敢吃。
夜宸去复命的路上,刚好遇见了大黄狗。
那狗正围着空狗盆打转。
他停下脚步,问身边的侍卫:“这狗怎么了?”
侍卫挠挠头:“好像是吃了瑶光殿的剩菜,兴奋得很。”
他的目光投向瑶光殿的方向。
……
傍晚的风带着饭菜香。
阿竹端上来的,是糙米饭配咸菜。
我吃得很慢,一粒一粒,像在数着日子过。
“公主,我方才好像见到三王子了,那大黄狗确实有几分古怪,您说他会不会告诉王后啊?”
阿竹扒着饭,声音含混。
我夹起一根咸菜,咸得发苦:“他要是想说,早就说了。”
话虽如此,可我心里还是没底。
夜宸这个人,就像北漠的天气。
忽冷忽热,让人琢磨不透。
深夜,有人敲响了瑶光殿的门。
咚咚咚。
很轻,是三下。
阿竹吓得钻进被子。
我拿起墙角的扁担,慢慢走过去。
门缝里,映出一双玄色的靴。
是夜宸。
打开门,他站在月光里,披风上沾着夜露。
“跟我来。”
他没多说,转身就走。
我犹豫了一下,跟了上去。
宫道上的灯笼照得人影长长短短。
他的脚步很快,我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。
走到侍卫房附近,他突然停下了。
指了指里面:“里面两个侍卫,明天会被换掉。”
我愣了愣:“为什么?”
他转过头,月光落在他半张脸上。
“他们不该吃王后给的好处。”
说完,他转身就走。
玄色的披风融进月色里,像一道闪电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。直到消失在拐角。
风掀起我的衣袍,这一次,好像没那么冷了。
回到殿里,阿竹还在发抖。
“公主,三王子……他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我坐在窗边,看着天上的月亮。
很圆,很亮,像大曜的月亮。
“不知道。”
但心里某个地方,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松了点。
终于能喘口气了。